的酬金…这几乎已然成了当地商人间的默契。
非我族类之人便活该被压榨,活该当这人人可欺的倭奴。
甚至于有些外来的异族之人因为家财万贯所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所想的也并不是如何解救这些受压迫的同族,反倒在‘倭奴之乱’被镇压之后借着歧视的便利更狠地压榨这些人。
一百两,饶使对于当今歧视已然没那般严重的青崖镇、对于身高体壮从事苦力的翟祚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不知晓一百两对于这些乾州行商来说只是举手投足间一笔皮草小生意的利润,在他的眼里,一百两可以买上许多东西,甚至可以搭一间宽阔的,他从未奢想过的大屋子…一个他从没有过的家,一百两对他来说很多很多,需要日复一日从事甚至于十个时辰以上的沉重劳动才能获得——
可如果往后有她的话,一切都很值得。
一切的前提是…只要有她。
可无论什么时代,社会就是这样不公平。
一如她不敢告诉眼前之人的、血淋淋的真相。
“翟祚…我问你,我只问你一遍……”
他感觉怀中之人抚他脸的手在颤抖,“辰辰…你——”
“我只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面前之人说的不是‘带’,而是‘跟’。
乾州女子自是出了名的娇小美丽,却也是在家族衰落之时出了名的有主见、能扛事,古往今来数十位赫赫有名的女富豪十有八九也出自乾州地域。
“我可以的…你不相信我?…阿辰…辰辰…我…我想你像城里那些女子般风风光光的,我…我会努力,努力赚钱给你建个大房子…然后风风光光地娶…!”
“翟祚!”
“我骗你的!我骗你的!!!”
“你还是不明白吗?你做劳力一辈子…上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攒够娶我的钱的!!”
“我不可能如我爹的愿望嫁给那个富商的儿子!我就是我,我施辰一辈子也不可能让任何人来左右我的人生…我只问你一遍,你愿意离开你呆了二十八年的青崖,离开这片土地,离开你所认识熟悉的朋友”
“往后的路我也不知,或许会很难……”
“……”
月光随时间侵移,直射的角度将屋内打得透亮,两道相拥的影子却也挡不住身后那轮在杏眸中缓缓变得圆满…继而在一瞬间全然变了色的月亮。
呼吸之间,绫杳感觉空气都在发烫。
紧接着是呼吸,甚至肺管都被那炽热的空气灼得发疼,就好像她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口一口的岩浆。
耳边幻听的长鸣随着空气灼烫的一瞬响起,逐渐随着那股贯彻心肺的疼痛变得愈来愈大,不但霎那将面前两人的交谈之声掩埋,过于扭曲的疼痛却乎连眼中两者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是月光。
更是满月。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
她捂着胸口,近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翻滚到面前高大的神像之后,阴影的遮挡却乎将那痛觉消弭了些许,捂着胸口的掌心却只感觉掌下的心脏因剧烈疼痛正砰砰跳得飞快。
右边…
…右边?!
绫杳满脸冷汗地骇然侧手抚上左侧,左边的胸膛之中竟也砰砰传来同样的心跳。
对于时间的感知仿佛在剧烈的疼痛中丧失得干干净净,反应而过,那上一秒还站在堂前相拥说话的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无踪,就好似方才的情景和两人对自己的视若无睹充分说明…这会不会只是她的梦,是她绫杳本人的幻觉。
…她想回去。
绫杳不知自己怎会有这般的念头,身体的疼痛在黑暗中转化成为一股阴冷的、仿若每一寸骨头都在断裂的临界之处剧烈挤压的隐痛,耳边的长鸣依旧持续…
脑子里就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反复跳跃,她如今这般,或许…活不过今夜。
没有修道…没有遭受攻击,甚至谈不上什么走火入魔。
…玄桓……玄桓…
如果这是梦…
她是不是还在他的梦里?
大脑仿佛早已无暇顾及别处微不足道的疼痛,绫杳几乎将舌头生生咬断,才倏然含着满嘴的血恢复几分清醒,已然宕机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甚至忘却了上一刻还充斥大脑的念头…一个个或亲近或模式的名字、面容像是走马灯般从眼前而过,她近乎花费了全身所有的气力从旁侧的东窗一跃而出,未能控制力度地将旁侧借力的那尊被人刮去名字的石像震得粉碎。
整个世界被血色的月亮笼罩着,避无可避,街头巷尾在深夜空无一人。
她忘记了回去的路。
脚下的路仿佛并不那样实际,饶使绫杳扶着墙,却还是在灼热和阴冷交替的剧痛下像是轻飘飘地踩在云端…
她好像走了很远…却又似乎从跃出那座庙到现在根本没有挪动几步。
绫杳感觉眼下麻麻痒痒,却乎有什么液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