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用于典仪的醴酒本就是王府珍藏的佳酿,礼成之后众人正捧杯浅酌,打趣着海榴。大小姐倒也不拘身份,和他们也聊得开心。
她瞥见瘫坐在一旁的照慈,心想这场家家酒应当是到此结束了,这位世子也真是好耐心,竟还留在这里。
不多时,她才发觉,她一时竟忘了此人有多跳脱。
洒在地上的酒水和桌上的杂物被快速清理干净,正当她以为这是要逐客的时候,那桌子上又被铺上了一层锦布,上面杂七杂八放上了不少东西。
她很好奇,不知这又是哪一出,同他们一道挪过去瞧。
看了片刻,这些物什很是眼熟,可她没想起来它们该出现的恰当场合。
这个疑问暂时无人解答。
围绕在一旁的人也面面相觑,像是不解其意,张了张嘴,都没出声。
此刻照慈才懒洋洋地踱步过来,拍了拍海榴的肩膀,道:“选一样,做你的礼物。”
海榴侧首,摸了摸脑袋上的蓝宝石簪,她正站在阳光下,头一转动,便能瞧见绚烂的光芒投射下来。
“主子已经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照慈笑:“不一样的。好了,选就是了。”
她听出这话语中的不容辩驳,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再推拒,思考了一番,拿住了摆在上头的那个橙红又带着些剔透的大柿子。
照慈看着,愣了一下,闷笑出声,头疼地捂住了额角。
那张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器物,也不乏金银珠宝,这些柿子不过是配合着节令,看个开心,讨个彩头,谁知小姑娘也是心眼实,当真拿了这个。
“给你打个金柿子?”
海榴瞧着倒很是欢喜,将那沉甸甸的柿子放在鼻前不住地嗅闻着馥郁的甜香,摇了摇头:“主子,您送了小石榴事事如意呢。”
这话说得讨巧,连大小姐都笑得眉眼弯弯。想了想,照慈还是从桌上拿起一个金锭递给海榴,可小姑娘却不肯收。
她将手背在身后,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活泼,却是平日少见的模样。她道:“主子,我能自个儿种棵柿子树吗?”
“当然可以。”
海榴越发开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她诉说着,或许是逃难时的记忆太过深刻,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吞进肚子,身外之物比不上手中有粮,她偏是喜爱农耕时的满足与踏实。
她回忆着,尚未被迫离家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傍晚时分坐在山坡上,看着风吹麦浪,压弯麦秆的是农人的辛勤和期望。每年秋天同爹娘一道打完谷子后,便到了柿子成熟的时候,她和姐姐总会偷吃,轻轻一嘬,就能流出蜜来。吃得多了,嘴里能涩上半天,可一回味,又只剩甜。
说着说着,她止住了话,笑得灿然,眼瞳像是被水洗过,湿漉漉,往日堆砌的不自知的悲伤被一点一点冲洗走,此时倒映着艳阳,蕴含的神采是那么蓬勃而顽强。
注视着少女的幼童正嗦着手指,他尚听不懂姐姐的话语,也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美好的回忆戛然而止。
或许他该被责怪,又或许他不该,这问题尚无定论,可此刻,所有人都如这幼童一般,只向往着那无忧无虑的麦田。
照慈领着周大小姐先行离去。
海榴本想跟着伺候,却被要求留下,言说花房已经备了小宴,让她们同去,再多耍玩一会儿。
这个王府上下实在没有多大的规矩,小丫头们立马抓住了这光明正大的偷闲的机会。
即便这两位主子看似平易近人,他们也不会昏头到在他们面前口无遮拦。待确认他们真的走远,才兴奋地围在海榴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颗蓝宝石有多么好看。
片刻后,她们聊起了那些礼物,总觉得有些荒诞,又很是熟悉。
直到收养了海榴弟弟的妇人略带迟疑地问道:“这是…抓周礼?”
众人先吃惊地“啊”了一声,而后便是恍然大悟的模样,海榴亦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能怪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是那些东西很是不着四六,和正经的抓周礼没有多大关系。
他们笑了开来,低声笑语聊着这位世子着实天马行空。
唯有海榴,一言未发,好似仍是懵懂,又似有所了悟,抿着唇,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张桌子上,摆着笔、砚台、书本、画册、印章、算盘,甚至还有针线、菜刀、香粉、唢呐…
原来是,抓周啊。
“这个小姑娘确实不一般,讨人喜欢,难怪世子大费周章。”
周大小姐和照慈也渐渐熟稔起来,出身行伍之家,骨子里带着不拘小节,还眨着眼朝她笑了笑。
照慈倒也不愿费心辩解,目光悠远,摇头道:“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大小姐可能觉得她口是心非,眼神里满是揶揄。
她未再多言,却想起了前两日和谢子葵的对话。
谢子葵也问她,为什么对海榴这么好,若不是他日日查岗,都要疑心她有非分之想了。
她当时的